【猪波】光阴无味（猪总国家队退役）
知道消息的时候我新入了一瞬间巨大的悲痛中，然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我曾经想过写一个猪波两个人都看得很开的情节，可是转念觉得，怎么可能呢，理解归理解，舍不得归舍不得。波波一定是最理解猪总这个决定的人，但他也会是最心痛的一个。
由衷地感谢猪总为德国队做的一切，他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十二年走下来，虽然退队十分令人心痛，但是细想就会发现，好歹应该是快乐多于苦难，付出配得上收获。
借由波波的口说出的话，是我在想通之后脑子里蹦出来的。
巴斯蒂，真为你感到骄傲啊。真为你感到骄傲啊。
波多尔斯基大概是球员中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且是唯一一个和施魏因斯泰格商量过的人。
“卢卡斯，我觉得，我应该退出国家队了。”
彼时施魏因斯泰格是平静地站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来的。
那时候他们的欧洲杯才刚刚结束，还没有收拾行李离开法国。施魏因斯泰格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他很怕动摇人心，他只能和波多尔斯基说，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永不动摇。
“哦上帝啊巴斯蒂。”不被动摇不意味着不受惊吓，波多尔斯基站起来与老友对视，“你是认真的吗？”
施魏因斯泰格很想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但是失败了：“是的，我是。”
波多尔斯基突然接不上话了，他甚至不再与施魏因斯泰格对视，而是垂下眉眼，拿手指摩挲着下巴，半晌说道：“巴斯蒂，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好吗，你不能因为这一次——”
“卢卡斯！”施魏因斯泰格苦笑摇头，“从来不是因为这一次，你知道的。”
波多尔斯基定定地看着他，欲言而止，最后轻轻摇头：“是啊，我知道。”
他大概是，太了解施魏因斯泰格了。所以才会轻易地被说服。
他们两个人，是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一起走过来的。
输球打不倒他们，舆论压力和前辈质疑也奈何不了他们。巴斯蒂——看在上帝的份上，巴斯蒂绝不会因为某场比赛发挥不好，或者长期伤病丢了冠军，或者几家媒体冷嘲热讽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十二年前他们一同披上国家队的战袍，十二年来，他们做尽了一切能做的事，尝遍了一切能尝的苦辛，也收获了一切难以言说的快乐。
既然他不想再继续了，那一定是觉得足够了。
够久了，够好了，他心满意足。
施魏因斯泰格不是被放逐，而是想要谢幕。就像披挂着沉重的盔甲在舞台上大杀四方的亚瑟王，他要拨开幕布来到台前，对着起立鼓掌的观众们长鞠一躬，当他的腰弯过九十度的时候，汗水从他鬓角滑落，滴洒在这一方他刚刚纵情演绎的舞台上。
这才是施魏因斯泰格想要的。波多尔斯基清楚得很。
“你决定了？”他问他的队长。
“还没。”施魏因斯泰格诚实地回答，“你要挽留我吗？”
“如果你决定了，巴斯蒂。”波多尔斯基终于又微笑起来，颇有些志在必得的意味，“我觉得我可以亲自去送你。”
“你会吗？”
“对呀。”
施魏因斯泰格看着眼前真诚的笑脸，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几乎用理智和冷静强行压制所有的情感，才敢去想与退队有关的事，他知道自己即将做出一个也许正确，却一定不近人情的决定。
可是啊，居然有人懂得了。
那人说“我知道”，说“我去送你”，他真的能懂得呀。
仁慈的主，我究竟达成过多么无与伦比的成就，你为什么肯将你身边的天使恩赐给我，让他陪伴我走过十二年漫长岁月？
等施魏因斯泰格正式向世界宣布这个消息，距离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过去三个多礼拜了。
波多尔斯基早就有所预料，因此他看见施魏因斯泰格的告别信的时候，没有显得很惊慌失措。
但是他的手指还是细微地震颤着，抵着键盘敲下一句Mein Hase，又很快清除了。
他不要斟字酌句，旁征博引，他想像傻瓜一样写几句平淡无奇的话。
“我的兄弟，最好的朋友，队友，室友，以及，世界冠军！”
他打字的收毫无道理地又重新稳定起来，他唇角上勾，露出微笑，仿佛是上面那句由一连串称呼组成的莫名其妙的句子带来无限勇气。
哎，才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呢，这已经是他的巴斯蒂了。
发出这条推特之后五分钟，波多尔斯基的手机就响了。
他不必看也知道是谁，他几乎能够想象他那位心思细腻如同少女的队长发表告别信之后躲在屏幕后面紧张地等待各方反应的样子。
“哎，卢卡斯！我看见你的推特啦！”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轻快，丝毫没有告别了自己球队的伤感啊，波多尔斯基握着手机在心里感叹。
“谢谢啊卢卡斯！”
没等他说话，对面又是这么一句。
波多尔斯基喊了一声巴斯蒂，他想祝福，想开玩笑，想说好聚好散。
可是他说不出口。
一层薄薄的泪水，濡湿了碧蓝色的眼睛。
“巴斯蒂啊。”他又喊了一遍。
他和施魏因斯泰格没有遗憾。没有未竟的梦想，未登的高峰，未克的心魔，所以说要是还有什么能让他难过的——
没有了，没什么了。就只是，舍不得啊。
“傻瓜。”施魏因斯泰格仿佛是看见了他眼下的光景，在电话那头轻声说道，“你得来送我。”
“好。”
“有没有空都得来。”
“好。”
耳朵里听着施魏因斯泰格的声音，零六年世界杯的国家队在波多尔斯基眼前一一浮现。卡恩，莱曼，希尔德布兰，巴拉克，托斯腾，克洛泽，拉姆，施魏因斯泰格。万不曾想，他竟然是留到最后的那一个。
“巴斯蒂啊。”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破涕而笑，“真为你感到骄傲啊。”
有许多时候波多尔斯基都非常佩服施魏因斯泰格。
他们头一回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不谙世事的少年，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施魏因斯泰格一点一点学会了谦卑沉默，学会肩负责任，学会在高歌猛进的时领导有方，在进退维谷时做中流砥柱。而他却好像一直都差了一点，大部分时候，他不曾长大。
所以施魏因斯泰格能看见那个辉煌灿烂的未来，他看见了，就肯默默停下自己的脚步目送它独自渐行渐远，期许它，最后会和自己曾走过的路一样光明。
波多尔斯基也能看见，可是他总是希望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有什么办法，就是舍不得啊。
所以，巴斯蒂，真为你骄傲啊。
然而正如施魏因斯泰格原意退出一样，波多尔斯基愿意再多留一会儿。
他甘愿做这个队伍里最后的铭记者，他想再看一眼，这一次，也许真的，只要再一眼就足够了。
会有人记得的，会有人记得他们经历过多么疯狂的岁月，以及在那些荒唐的日子里他们共同分享了怎样甘甜的喜悦。
那些他们获得的欢愉，在并不久远的将来，必将为他们的后辈再次摘取。
而他们曾经并肩站立，亲密无间，是这个世界所能积累的最伟大的财富。*
*最后一个分句，来自聂鲁达《船长的诗》里面的《贫穷》。
标题来自马致远的《般涉调·哨遍·半世逢场作戏》，有一句“嚼蜡光阴无味，旁观事态，静掩柴扉。”猪波的故事远没有这么颓唐，但是“旁观事态静掩柴扉”是我最期望的他们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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